2007年9月27日星期四

色戒

汉奸和特务之间的爱情,或者不能够说是爱情——感情,是不是除了权和欲之外,剩下的就是利用以及被利用的关系了?

张爱玲的短篇小说《色戒》改编,著名导演李安拍摄的同名电影《色戒》——易先生与王佳芝的故事。

王佳芝——岭南大学学生,爱国话剧团演员,奉命刺杀易先生的国民党特务。
易先生——汉奸,汪精卫政权下的特务头子,王佳芝奉命刺杀的对象。


张爱玲的故事里,易先生是笑的。笑的友善却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;李安的故事里易先生是不笑的,阴气十足。我不太明白张的小说里,王佳芝如何爱上了易先生。是日久生情罢,还是施与怜悯的爱情?那么易先生爱王佳芝吗?易先生是知道王佳芝爱他的!所以他会记得这个难得的红粉知己——虽然她死在自己的手里,但是这才是他终极的占有!

或许这就是易先生的爱情吧!永远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别人发号施令,生杀予夺,即使是深爱自己的女人,即使是自己也中意的人。 但是,他也爱她吗?
也许。

那么,在李安的故事中,他们会……怎样?

易先生从来不笑,对待王佳芝一贯采用暴力的侵犯。这样的易先生会被王佳芝爱上吗?或许不会!如果没有他们激情肆意的纠缠,没有工作时间的漫不经心,没有仿佛被人看穿心思的恼怒,没有那晚王佳芝的一段《天涯歌女》……

“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哎呀哎呀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
家山呀北望 泪呀泪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哎呀哎呀 郎呀 患难之交恩爱深
人生呀谁不 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哎呀哎呀 郎呀 穿在一起不离分”

从来没有想到这首歌会这样的恰如其分!唱歌的人和听歌的人都知道,自己还有机会演出轰轰烈烈的爱情吗?乱世飘离,天涯海角觅知音。易先生有泪珠几欲盈眶,王佳芝伸手轻握易先生的拳。假作真时真亦假,真作假时假亦真。我一直记得易先生听着那日本艺妓的歌声,说:“你听,他们的歌声多象在哭!”爱情,就是在这样的瞬间悄然而生。

还有呢,那个大如鸽子蛋的钻戒…… 和那句话:“我不喜欢钻石,只是喜欢它戴在你的手上。”

平板如直线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。可是原来,阴险如此的男人也能说出这样温情脉脉的话语。
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:“戴着,和我在一起的时候”,之后便是生死永隔了。

我觉得自己猜不出易先生是不是真心,对于这个阴险的男子,我是完全没有猜测的依据的。他心狠手辣、杀人如麻,好色成性,从不相信别人,时时活在被偷袭或是暗杀的阴影中。他提防任何人,怀疑任何人。或许在这一点上,和他一同住在公寓里的王佳芝是例外的。他为了她曾经失控,为了她曾经流泪,曾经吐露过心里的话,曾经心不在焉的工作,曾经相信过她的话语……这样的一个易先生,在他坚硬似铁的心里,如果还有一片柔软的地方,曾经也镌刻过“王佳芝”的名字吧。

所以没有再次见面,他坚硬的心容不得半点欺骗。他下令将她暗杀于郊野。

那天晚上回来,他却坐在她曾经住过的房间,缓缓摩挲着床单的褶皱,仿佛抚摸着从前点滴的回忆。他要起身离开了,伴着十点的钟声敲响,带着眼角将要流出的泪。

一滴泪和一个鲜活的生命,他选择了什么?

那个晚上,当钟声敲响的时候,我想他是真的明白她,原来,自己也深深的爱着她呢!

本来应该是色诱与被色诱者的关系,或许自古以来,在满足于色的同时,爱也慢慢被诱惑了。我也同时被诱惑了,感慨这个无情又真情的故事里面。

所以,王佳芝颤抖着说:“快走!”苦心经营、为期几年的计划为此破灭。因为王佳芝真正明白了自己已经爱上了要刺杀的对象,爱上了一个叛国的汉奸,也可以说,爱上了自己的同类。

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,易先生的人生中会继续遇到像王佳芝这样或者那样的情妇,这三个字真的会永远令他记住吗?

爱情一定要是正义的吗?

她临死的时候,会不会后悔他的选择,后悔放了这个将要夺取他生命的男人,甚至于会不会怀疑她的感情,到底有没有放在这个永远面无表情,阴险狠毒的男人那里?

我想不会。

在阴险的男人也是人,再狠毒的人也有钟情的事情。虽然,故事的一切都是从利诱开始的,但是谁能够保证,故事落幕的时候一定也是利用?

“他对战局并不乐观。知道他将来怎样?得一知己,死而无憾。他觉得她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,安慰他。虽然她恨他,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,只是有感情。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,虎与伥的关系,最终极的占有。她这才生是他的人,死是他的鬼。”
——摘自张爱玲《色戒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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